仰卧撑首发澎湃新闻稿件

德布劳内。

“这将是我作为曼城球员的最后几个月。”

北京时间4月4日晚间，曼城中场德布劳内在社交媒体发布亲笔信，向曼城及这座城市深情告别。身为眼下“蓝月亮”资历最老的存在，德布劳内在伊蒂哈德的岁月，定格在10年。

10年，见证曼城从六强之一，开创唯我独尊的蓝月王朝，首尊欧冠和世俱杯的大满贯，19个冠军头衔，足以令曼城众星集体进入名人堂，而身兼舵手和活化石的德布劳内，便是那颗持续闪亮的恒星。

本赛季，遭遇持续迷乱和混沌的曼城，似乎也让稳健的“丁丁”迷失了航向。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，亲手结束光辉岁月，而不是被扫地出门，沉默却倔强的德布劳内，主动“断更”，或许是最好的决定。

无须全满贯，亦是传奇

“十年，知道十年有多少时刻吗？我会永远记住德布劳内。”

在得悉爱徒离队决定后，瓜迪奥拉在周末赛前发布会前，努力酝酿情绪直面这个艰难提问，但在开口前，还是情不自禁地长叹了一口气。

英雄惜英雄，一生都与英雄如影随形的瓜迪奥拉，直言4月4日是“悲伤之日”：“他先于我们所有人来到这里，如今他已是最资深的球员。”说到动情处，瓜迪奥拉声线已经开始颤抖。

而在瓜帅眼中，德布劳内是可以比肩孔帕尼、阿圭罗和大卫·席尔瓦的名字。“他参与了每一个奖杯，这就是为什么德布劳内永远在场上。”

瓜帅此言非虚。孔帕尼有着那脚令所有人都震惊的超级远射，阿圭罗则以“9320”锁定了曼城英超首冠，大卫·席尔瓦则是新世纪的蓝月出场王，而德布劳内，参与了曼城最多的进球。出场413次，贡献106球和174次助攻，同期英超有且仅有的“双百”成绩单。

比起三位老队友，打出了无数两双赛季的德布劳内，却很难列举出一个球迷公认的经典时刻——不是太少，而是太多，或者，更多时候他的高光，发生在队友破门前见血封喉的最后一传。

在来到伊蒂哈德之前，德布劳内“优秀以上，巨星未满”，他在沃尔夫斯堡打出了令行家咋舌的超级数据，也有过早年加盟切尔西后对英超环境的排斥，但作为瓜帅入主前蓝月最重要的引援之一，身价7600万欧元的他在10年间，始终是不可动摇的战术核心，无论佩莱格里尼还是瓜迪奥拉，从来都以最大限度解放德布劳内为己任。

而比超级数据更令人惊叹的，是德布劳内能完美适配各类体系，从来都不需要磨合期。无论身前是阿圭罗还是哈兰德，比利时人的直塞和过顶长传，都能精准地找到队友，“布丁连线”更成为曼城突破欧冠天堑的终极杀器。而身边无论是亚亚·图雷、费尔南迪尼奥、两个席尔瓦还是罗德里，他们都奉行一条铁律，把球交给德布劳内，是最保险也最有效的决定。

但比起球场上的持续输出，更常被球迷低估的，是德布劳内的战斗意志。佩莱格里尼执教末季，半决赛面对皇马的两回合鏖战中，德布劳内是低气压下的曼城众将中最后一个放弃抵抗的；疫情之年缩水版欧冠遭遇里昂逆袭，一度破门挽救颓势的，还是“丁丁”；而之后欧冠决赛拼到颧骨骨折，封王之战带伤坚持36分钟仍难免被换下，虽然运气着实糟糕，但在并不以精神气场见长的曼城，德布劳内是铁人，更是铁汉。

如何评价德布劳内的英超生涯？哪怕是身为对手的阿尔特塔、阿莫林等人，也公认德布劳内可以比肩兰帕德和杰拉德，并列英超史上最伟大中场之列。而瓜迪奥拉的总结陈词仍旧到位：

“我不知道伊蒂哈德球场之外会不会树立德布劳内的铜像，但我愿意斥巨资下赌注，这是迟早的事，毫无疑问。”

德布劳内频遭伤病。

英雄最怕病来磨

历经前8年的精诚协作之后，德布劳内的“最后一舞”，却有些踉跄而仓皇。

“我的身体的任何位置之前都没有断过，结果在欧冠决赛里，我鼻子、眼窝骨折，还带着脑震荡离开了球场。”2021年欧冠决赛后，被吕迪格撞伤的德布劳内曾如此自嘲，但比利时人始料未及的是，2年之后欧冠决赛的二度伤退，却成了他职业生涯的分水岭。

面对国际米兰，拼到腿筋断裂的德布劳内，看似是重蹈同一条河流，实则是多年高强度出勤后的必然。而原定3个月的术后康复期，则成了一场绵绵无尽的拉锯战。

重伤之前，德布劳内几乎每个赛季英超+欧冠合计出勤都超过3000分钟，但上个赛季半程过后才姗姗来迟的他，只踢了1228分钟英超，欧冠更只有可怜的2场出勤。本赛季，德布劳内的使用率进一步降低，屈指可数的12场首发，意味着“丁丁”早已不是不可或缺。

和断崖式下滑的出勤遥相呼应的，是德布劳内的参与感和贡献度。甚至连运气都持续远离了德布劳内。去年9月欧冠联赛阶段对阵国米，德布劳内上半时就因射门时发力过猛拉伤，被提前换下；欧冠附加赛首战皇马，踢了84分钟才被换下的德布劳内19次丢失球权，9次对抗仅成功1次，传球成功率低到令人不敢想象的73.5%，完全被克制的他，成了全队最大短板。再战积分榜上一骑绝尘的利物浦，德布劳内贡献的名场面不是进球或助攻，而是禁区外射门直奔角旗而去……

明眼人都看得出，如今的德布劳内，早就不是那个徒手拆解对手防线的孤胆英雄，而是和全队一道沉沦的垂垂老汉。上赛季，德布劳内虽然10周内两次遭受腿筋重伤，但后半季贡献了4个进球和10次助攻，曼城二度逆袭登顶，“丁丁”堪称定海神针。

但本赛季，又添了下腹部新伤的德布劳内，似乎已经清空了油箱。与皇马次回合生死战，他直接被排除在大名单之外；客场挑战阿森纳、利物浦以及主场对阵切尔西的比赛中，他也都是在比赛的最后阶段才替补登场。而哪怕面对狼队、布莱顿级别的对手，德布劳内也很难凭借技术和经验，完成降维打击。

但最让德布劳内动摇的，恐怕还是瓜迪奥拉的评判。“就像一辆二手车，虽然它还是那辆车，但当你需要完成一些高难度动作时，就会发现它已经不再是刚买时的状态了。”

对于一向心气甚高的“丁丁”，这或许比打替补，更杀人诛心。

德布劳内。

下一站，沙特？

离开曼城之后，德布劳内是就此退役，还是另择下家延续足球生涯？

早在去年11月，瓜迪奥拉就曾隐晦地谈过德布劳内的未来：“我坚信凯文是一个非常坦诚的人。他肯定希望以最佳状态结束自己在曼城的职业生涯。但当他意识到自己无法像过去十年那样为球队做出突出贡献时，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。”但随后，曼城和德布劳内的谈判并不顺利，原本周薪高达37.5万镑的他，要接受一份“砍半”的15万镑薪水，情感上显然难以接受。

过去两年夏天，沙特联赛都曾对德布劳内频送秋波。面对年薪高达7000万欧元的新合同，起初并不感冒的德布劳内，本赛季已经逐步松口，“到了我这个年纪，你必须对一切保持开放态度。在我职业生涯的末期，谈论到一些可以获得的令人难以置信的金额，有时候你必须考虑一下。”

而在沙特联赛之外，大联盟也可能是德布劳内的落脚点，毕竟，除了巴萨“U40男团”在迈阿密抱团之外，格列兹曼、托马斯·穆勒等人也可能在这个夏天加入淘金大军。

伴随着欧洲联赛生涯行将画上句号，德布劳内的历史地位，也到了行将盖棺定论的阶段。作为金球奖为数甚众的90后“分母”，以及欧足联年度男运动员最持久的陪跑者，个人荣誉赛道的“丁丁”，才是最令人惋惜的“千年老二”。

5次入选FIFA年度最佳阵容，3次入选欧足联年度11人，但身为团队“钉子户”同时，德布劳内的金球奖最高排名不过第3，欧足联年度男运动员4次进入3人候选团，3次第2，1次第3，先后为莱万、若日尼奥、本泽马和哈兰德当了绿叶。而更蹊跷的是，两度当选英超赛季最佳球员的他，从未获得英超月度最佳球员。

而这，似乎也是生于1991年的球星们的宿命。无论是天赋看似更高的同胞阿扎尔，还是始终热衷担任二把手的格列兹曼，还是更沉默的无名英雄坎特，不显山不露水的利他主义，固然在眼下的足坛格外珍罕，但对于评奖，则永远是减分项。

正如上个世代的哈维和伊涅斯塔一样，缺少重量级个人奖项的德布劳内，没能像队友罗德里那样站上风口，但那显然已不重要，正如他在告别信中所说：

“我别无选择，唯有回馈以一切；结局如何？我们赢得了一切！”

（仰卧撑/杨健）